2、人生新乐章从换一个纸尿裤开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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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们回到家时,夏天已经独自去跆拳道馆上完了自己当天的跆拳道课,玩了两把王者荣耀,正在楼上房间里摆弄自己的轮船模型。
  一整天状况不断,陈佳佳心有余悸,扑上去就把儿子抱住:“吓死我了,对不起儿子,妈妈忘了去接你了。”
  五年级的大男孩,已经对母子间这种夸张的情感表达有点抗拒,身体僵硬着,等妈妈抒发完感情,他面无表情地说:“以后也不用接了,我可以自己回家了。”
  夏峻附和道:“也是,都这么大了,我们小时候,哪有人接送啊?”
  陈佳佳白了夏峻一眼。
  夏天又说:“刚才跆拳道馆的教务老师告诉我,该续费了,寒假续费有优惠。”
  陈佳佳犹豫了一下,看了看夏峻,和儿子商量:“要不以后不上跆拳道了吧1这对升学也没什么帮助,你爸现在一个人上班挣钱,省着点吧!”
  这一次,是夏峻白了陈佳佳一眼,对儿子说:“别听你妈瞎说,喜欢就继续上,明天我就去给你续费。”
  “嗯!学校今天放寒假了。”夏天又说。
  “放假了?”
  “放假了?”
  夫妻俩异口同声。
  这一次,轮到夏天分别白了爸爸妈妈一眼:“我是你们亲生的吗?”
  夫妻俩面面相觑,讪讪地笑,夏峻摸了摸儿子的头:“去你的,臭小子!”
  “还有,大后天要开寒假家长会。”
  夏峻想也没想就拍胸脯:“没问题,爸爸去参加。”
  说话间,楼下卧室里传来哭声,玥玥又醒了,夫妻俩前后下了楼。陈佳佳抱起孩子,轻声拍哄,孩子仍啼哭不止,夏峻急了:“她到底怎么了?怎么还哭?医生不是说没事吗?”
  中年人的崩溃常常是瞬间发生的,一根弦绷了太久,一颗心紧紧揪着,一团火在胸口积聚着,如火山爆发一般,陈佳佳泪水无征兆地刷的落下来,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道:“她饿了,要喝奶,你去冲;我也饿了,一天没有吃饭,你去做,现在,马上。”
  夏峻慌了,想安慰陈佳佳,伸手去擦她的眼泪,伸出的手被她目光吓得缩了回来,手忙脚乱地去掀开奶粉罐子,手哆嗦着用小勺子舀奶粉,回头问妻子:“几勺啊?是用温水对吗?我记得是温水。三勺够吗?”
  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应,看着妻子怒气冲冲的样子,又不敢再追问,只好根据自己的理解冲了奶粉,将奶瓶递给她,孩子喝上奶,马上不哭了。夏峻毕恭毕敬站在一边,小心询问:“你想吃什么?我去做。”
  “随便吧!”陈佳佳的火气消了一些。
  夏天下楼来,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小猪玩偶,在妹妹眼前晃了晃,妹妹马上咧开嘴笑了,伸手去抓。陈佳佳定睛一看,这玩偶正是白天在商场看到的那一只,便问:“哪儿来的小猪?妹妹今天就喜欢上这个,后来没买。”
  “我赢的,帮谢嘉艺打游戏,杀死了对方七个人。她感谢我,送了这个。拿去玩吧!”
  夏天把小猪塞给妹妹,一溜烟上了楼。陈佳佳在楼下喊:“说了多少遍了,少玩点游戏,马上就升六年级了,是不是作业太少了啊?我和你们老师说说。”
  夏峻进了厨房,左翻翻右翻翻。厨房里菜倒是不少,但夏峻会做的食物实在有限,他看到锅里还有一些剩米饭,打算做蛋炒饭,鸡蛋敲开,手一抖,蛋液滑到了地板上,手忙脚乱去收拾,又重新打了一个蛋,去放盐,发现盐罐空了,心想冰箱里还有一瓶香菇酱,把米饭热一热凑合拌着吃也好,又去热米饭,打开电饭煲闻了闻,饭已经有点馊了。一时间,他沮丧涌上心头,坐在厨房里,打开了手机点外卖。
  这个晚上的晚餐也算丰富,海鲜披萨,肉酱意面,奶油蘑菇汤,夏天吃得很开心,妹妹也享用到她喜欢的土豆泥,唯独陈佳佳喝了点汤,就没有了胃口,她心事重重,夏峻以为是因为白天丢孩子的事让她心情沮丧,也没有多问。
  夜深人静,孩子们终于睡了,大人们紧绷了一天的身体也放松下来,夫妻俩却都睡不着,一个敷面膜,一个玩手机。
  人说有了孩子的父母晚上熬的不是夜,是自由。敷着面膜的陈佳佳心情平静下来,想起白天的事,问:“你白天给谁打了电话,保安就态度大变,商场就全员出动了?这人这么牛。”
  “以前的一个同事,这家商场,算是他们家的吧!”
  “你看,跟同事搞好关系,多条朋友多条路,你今天给打电话通知你开会的人发脾气,就是你的不对。”
  “我当时不是着急嘛!再说了,办公室政治,很复杂的。你知道什么啊!给你说了你也不懂!”夏峻想起人事部的那个电话,心里忽然一阵烦躁。他想起网上的一个段子来,在公司,老板千万别随便骂90后,他们分分钟辞职给你看,要骂就骂中年人,他们是软柿子,他们有车贷房贷有妻儿有父母,说不定还正打算生二胎,他们是软柿子,随便敲打随便捏,随便批评,他们一般都会忍受,人到中年就是怂。
  想到这里,夏峻在昏暗中自嘲地叹了口气。
  那句“给你说了你也不懂”再次激怒了平静下来的陈佳佳,她一把掀开面膜,直起身,一脸正色:“夏峻,把妈叫来帮忙带孩子吧!或者再尽快找个保姆。我要去上班了。”
  “你上班?开什么玩笑?现在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,都找不到满意的工作,你去上班?谁要你?异想天开。”
  夏峻嗤之以鼻,语气虽不屑,但说的也是实情。陈佳佳已经离开职场太久,生了夏天后带到三岁,她去上过一年时间的班,后来生了场病做了个手术在家修养,夏峻事业发展得不错,两人一商量,她索性就回家做了全职太太。夏峻说的没错,她确实已经脱离职场太久了。
  “随便你怎么说,反正明天我就去找工作。你看着办吧!”陈佳佳倒头睡下,给他一个后背。
  夏峻只当她说的气话,根本没当回事,轻描淡写地说:“别闹了,睡吧!”
  夏峻一夜无眠,早上起床,他想了,他应该马上找个靠谱的保姆,或是有个可信任的家人帮忙照料家里,他才可以安心去上班。
  上班路上,堵车的时候,他给母亲夏美玲打来一个电话,电话很快接通了,夏美玲听起来气喘吁吁,大概是还在排练,那头传来越剧咿咿呀呀的音乐声,她总是精神饱满情绪高涨:“峻峻,怎么了?想妈妈了?过阵子我去看你们啊!不过这几天不行啊!年底了,我们要排一场大戏,越剧《红楼梦》,唉!我老了,现在只能演王夫人了,想当年,黛玉和宝钗任我挑啊!不说了,我要排练去了。”
  夏峻还来不及说出自己的问候,以及隐藏在问候后面的诉求,就被挂断了电话。
  从小,他就从夏美玲那里学到一句话——戏比天大。戏就是她的信仰,是她的命,不让她唱戏,那就是要她的命。
  夏美玲是专业的越剧演员,年轻时是个大美人,团里的台柱子,每台戏的a角不二人选,追求者甚众,她趾高气扬,挑花了眼,没想到有一天旅行回来,竟抱回来一个婴儿来。这个婴儿在她所在的剧团和那座南方小城里,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,一时流言四起,有人说孩子是某某官二代的种,夏美玲被玩弄感情抛弃了,有人说曾经看到夏美玲在食堂吃完饭后突然呕吐,原来是害喜啊!有同行的竞争对手说看到她在化妆室里用绷带束腰,那孩子还能出生真是一个奇迹……,说什么的都有。夏美玲一开始会无辜地解释,这孩子是我捡的啊!听到的人会讳莫如深地笑笑,没有人相信,渐渐地,她也就不解释了。一个未婚的女子,渐渐可以娴熟地捆扎婴儿的襁褓,冲泡奶粉,把屎把尿,唱摇篮曲哄睡孩子,也会在深夜抱着高烧的孩子敲开医院急诊的门,会花枝招展摇曳生姿地出现在管户籍的一个所长的办公室里,娇滴滴地说话,只为给孩子上个户口,那个色眯眯的所长用力按了按她的手,怜香惜玉地说“你也不容易啊!”她的私生子便有了户口,她给他取名叫夏峻。
  在夏峻漫长的成长中,他不止一次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口中得知,他的身世和那些普通孩子不一样,有人说他可能天生有什么隐疾,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,有人说夏美玲作风败坏,和很多男人睡过觉,他只是一个无人认领的私生子罢了,甚至有一次,一个好事者指着一个从黑色小轿车里下来的男人说,看,那就是你爸爸,他不要你了。夏峻不止一次为那些中伤他和夏美玲的话打过人,也不止一次追问过夏美玲,她总是挑挑眉笑一笑,笃定地说,你是我的儿子。在他过完十八岁生日那天,他终于确切地从夏美玲口中得知,她只是他的养母,他是她从火车站捡来的。她对他讲起他们初次的相遇,这场母子尘缘的开始。
  那时她刚刚从一列夜班火车上下来,结束了一场长达一个月的旅行,她常常就是这样,没有大戏要演的淡季,就会请假去旅行,恃宠而骄,剧团里的领导也拿她没办法,不愿得罪她这样的台柱子。她在火车站的垃圾桶旁边看到他。八十年代的火车站,敝旧简陋,闷热异常,黑黑瘦瘦的婴儿,奄奄一息,或许是那奇妙的缘分指引,夏美玲经过时,婴儿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,像猫叫一般。
  夜里的火车站凄清诡异,工作人员躲在室内昏昏欲睡,那一声啼哭像一把小小的钩子,勾住了她的心。她抱起他,用自己在旅游地买的新的羊毛围巾包裹着他,婴儿的身边连奶瓶和奶粉也没有,一点关于身世的信息也无,她笨拙地抱着他,像捧着烫手的山芋,又像捧着贵重的珠珂,不知道如何是好,她低头看他时,他忽然睁开了双眼,婴儿蓝的眸子凝望着她,然后露出一个笑。她少女的心融化在那个婴儿笑里。
  遗弃他的生身父母没有在他身边留下只言片语,关于他出现在火车站之前的身世,夏美玲一无所知,她曾想过将他交给福利机构,也曾隐隐期望他的生身父母父母有一天寻了来,但这两件事始终没有实施和发生,这段命运强塞给她的母子情缘,让她永远地失去了姻缘,美女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男人,也有深爱她的男人曾想努力一试,最终在舆论、家庭、父母的压力中退缩了。她倒也不甚在意,在舞台上依然是光彩照人的a角,排练的时候,就把儿子放在舞台下的婴儿车里,他长大一些,上了小学,每年暑假母子俩都去旅游,他曾以为自己的出现毁坏了夏美玲的人生,但在夏美玲相伴他成长的时间里,她总是开开心心,兴兴头头,她没有普通家庭妇女的畏手畏脚,怨天尤人,过得不知多自在。她常常说,儿子,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。语气诚恳,眼神真挚,证明她所言不虚。
  夏美玲把他的身世讲给他时,夏峻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,这么多年的流言,早已完成了他的心理建设。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并不在意,他甚至觉得夏美玲不是他的生身母亲这个事实有点小小的遗憾,他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妈妈,所以,当他听完那些,只是笑了笑,笃定地说,你就是我妈妈。
  十八岁那个暑假结束后,夏峻离开妈妈来到这座北方城市上大学,毕业工作后在一次朋友聚会中认识了陈佳佳,顺理成章地恋爱,买房,结婚,像他曾经设想的一样,他一结婚就把妈妈接来一起住,婚后不久,夏天出生了,三代同堂,母慈妻贤,他以为的幸福生活就是这样了,夏美玲在儿子的家里共住了一年零七个月,夏天一岁的时候,有一天,她忽然毫无征兆地提出要回南方去,不容挽留,火车票都已买好了。他以为自己怠慢了母亲,或者陈佳佳与婆婆暗里龃龉不和,问起妻子,她却说并没有发生过不快,后来,偶然听妻子和岳母聊天,陈佳佳抱怨,夏美玲每天早上要在阳台吊嗓子,她产后睡眠不足,感到严重困扰,就委婉地向婆婆提出异议。夏峻恍然大悟,想起夏美玲一人独居,作为儿子,他有些难过,但想起她一个人总是能把寂静的生活过得风生水起,心里就释然了。
  走进公司的时候,他发现前台又换了一个小妹,经过人事部的时候,他决定放下公文包就来和人事部的李总监道个歉,谁知,刚放下包喘了口气,总裁秘书就来请他去总裁办公室一趟。
  总裁是新来的,名校海归,有华尔街工作背景,很年轻,90后,做事雷厉风行,说话也开门见山。
  “夏经理,我听说,你因为上个月业绩垫底,昨天向人事提了辞职。”
  “业绩垫底?怎么可能?辞职?我说了吗?”在这个比自己几乎年轻一轮的年轻人面前,夏峻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。认怂是一种智慧,他心里清楚,这份工作虽然不尽如人意,但他干了许多年了,积累了人脉和经验,收入可观,不能随便辞职。
  “根据连月来你的业绩表现,昨天我们已经开会讨论过了,你的辞职申请,公司批准了。”年轻的总裁微笑着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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